第232章、老唐
进入港区深处后，环境一下子变得复杂多变起来。
林希经只在小诗家所在的游子巷附近活动，对更大港区的其他地方并不熟悉。而正在逃跑的对方显然是熟悉地形的老手，各种跳跃与避让轻车熟路。
如果把整座黄昏城比作矗立在海面上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那港区就是森林中的沼泽与灌木丛，比起高大的树木，这种杂乱的痕迹更令人糟心。
不能使用怪盗诺亚标志性的能力，林希竭尽所能也只是勉强追在逃窜者的屁股后面没有追丢。
从一条蜿蜒狭窄的小巷冲出，迎面而来立刻是车流湍急的十字路口，斑驳路边行人沿着编织成网的电线杆等候，野猫在翻找随处可见的垃圾堆。
一辆车毫不减速飞驰而过，如果不是林希减速够快肯定会被创飞。
他转头搜寻，居然发现那家伙正在道路中间，沿着中轴线朝远处狂奔。
奔跑过程中还撞倒了路边发传单的玩偶服，补偿似的拿了好几张传单往来往的车窗上塞。
整个过程闲庭信步，让林希目瞪口呆。
“遇到高手了！”
林希还是继续拔腿狂追，毕竟辉耀者的属性摆在面板上，即使他不熟悉地形，处处受挫，也还是能咬住对方的脚步。
再然后，一辆小货车按着喇叭朝逃跑者呼啸冲来，逃跑者自信地高高跃起，空中翻滚。
砰！
林希听见脸和车挡风玻璃亲密接触的声音。
不过那家伙还是抓住了货车的雨刮器，借着对方的速度飞驰而去。
“学弟，快上车！”
虞漪从前面不远的转角冲出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风驰电掣的小电动摩托。
林希一个飞跃跳上车，抱住虞漪的腰肢，紧张刺激的城市追逐战就此展开，放游戏里至少能做三個挑战关卡。
“那个方向好像要离开港区了，再往前就是酆天门的范围。”
看着两侧后退的景物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林希对虞漪说道。
后者将小摩托的马力提到最高，在车流中左右穿梭，妥妥算是危险驾驶。
不过获得‘赫尔墨斯’后她对机械的掌控程度明显提高，甩尾漂移间竟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感。
果然，在接近酆天门后，逃跑者果然从货车顶上跳了下来，跃入旁边的街道。
而林希一看乐了。
再往前穿过几个小巷就是神隐酒吧所在的风俗街，已经回到他的主场。
“学姐，老规矩！我追，你绕路去堵截！”
从电动车上跳下，林希对那个逃跑者穷追不舍，虞漪则继续骑车从另外一边绕路。
仅在巷子里再次穿梭一会儿，逃跑者便发现二者的距离在急速缩短，这样下去不可能跑得掉，于是他改变了策略，闪身进入一处偏僻的小巷。
林希才到巷口，其中立刻传来三道枪响。
好在他反应够快，一个往后的回流身法闪避开子弹，再往巷子口探脑时对方刚好消失在转角，从兜里逃跑者掏出一大把蜂群无人机朝这边泼洒。
蜂群无人机闪烁危险的自爆红光，飞舞划过弧线朝林希冲来。
小巷狭窄的空间避无可避，他见状立刻踩着两侧墙壁左右蹬跃翻身到楼顶之上，无人机擦着他的边呼啸到高空，爆炸成火光。
从楼顶跨过小巷的阻隔，林希在另一边从天而降，朝对方伸手抓去。
对方瞳孔一缩，甩出个弹跳的圆球。
嘭！
一阵阵红蓝白交织的烟雾笼罩周围，不是手雷而是烟雾弹。
林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等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已经从巷子里消失。
“怪不得要往酆天门跑。”
林希倒也没太大失落，挑了挑眉，“这里人潮涌动，鱼龙混杂，只要能有短短一瞬脱离我的视野，他就能混入到人群里隐藏身份离开，想在港区这样做的确不太容易。”
虞漪从另一个方向堵截过来的时候已经姗姗来迟，她急匆匆问道：
“学弟，对方人呢？”
“跑了！”
林希摊手。
放眼望去只有整个巷子只剩刚才就躺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大叔，不知道是宿醉还是被人殴打后丢在这里。
林希蹲在大叔面前，友善地招呼道：“哟，大叔，你有没有看见刚才跑出去那个人？”
大叔听到声音，缓慢抬起无神的双眼，发出呻吟：“呃……”
见状林希拍拍手站起来：“好吧，看样子是跟丢了，没能抓到现行实在是可惜，接下来我们直接去两个有嫌疑的地下帮派调查吧。”
今天接了委托他们可是逃课来查案子，能尽快结案当然要尽快解决。
盯梢者无论是哪一方都无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小伙子……”
躺墙角的大叔开口了，林希听到声音便回过头：“放心吧大叔，等会儿我会顺便和执勤的治安署干员说一声，让他给你送回家去。”
“呃……”
大叔蠕动了两下身体，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露出腰间的枪伤来：“我这种情况，恐怕不太适合麻烦治安署的阿sir。”
林希居高临下从他脖颈后方看到一副巨大的纹身，似乎是条赤红色的翔龙。
“帮派的人？”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大叔是哪个帮派的？”
“……酆城会。”
大叔痛的龇牙，随口回答道。
“可惜，不认识人。”
林希摊手，酆城会好不容易认识个奥尔德已经死了，现在他算是一个酆城会的人都不认识。
“大叔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们只是逃课出来约会的普通高中生，不想和帮派份子扯上联系。”他牵住虞漪的手，随口找了个理由。
被牵手的虞漪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反握住林希手心：
“没错！大叔自己想办法。”
这个大叔倒是没有抱怨或失望，而是捂着腰，以虚弱的语气尝试谈条件：“小子，看你刚才的架势是在追人没错吧？那个家伙的跑酷方法、无人机加烟雾弹干扰的作战方式特点很明显，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林希刚准备走人的脚步停顿住了，他回过头：
“大叔你知道？”
“咳，我看起来老到需要高中生叫大叔的程度么？”对方先是自嘲一句，然后肯定地点头：“啊，没错，我知道！谈个交易如何？你们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止血，我叫信得过的人来接应……作为报酬，离开前我会告诉你们刚才逃掉那个人所属的势力，以及找到他们的方式。”
林希眼珠转了一圈，和虞漪交换视线后选择点头：
“成交！大叔不知道如何称呼？”
“老唐，叫我老唐就好。”
老唐在林希的搀扶下站起来，流血都快流死了还饶有兴致打量两人，“那么年轻的情侣，居然在做涉及地下世界的工作，我还是头一回见。”
“您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先歇着吧，都快死了还那么多话。”
林希轻飘飘回应一句，便搀扶着路上捡来的大叔，哦不对，大哥回到神隐酒吧。
反正酒吧就在附近，即便要绕开人多的大街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直到看见酒吧招牌，老唐才终于豁然顿悟：
“原来是‘神隐’的人？怪不得！”
虞漪到员工休息室翻找出急救用品箱，中间人酒吧不可能缺这些东西。
在使用气动注射器和止血凝胶后，老唐的气色顿时好了许多。
“谢谢……本以为都要等死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中间人酒吧的人路过，看来我这条命还没到回归大海的时候。”
林希随意和他聊着：“酆天门可以算是酆城会自己的地盘，老唐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被一些难缠的家伙追杀，不小心受伤而已。”老唐显然不太愿意多说，稍微缓过口气后立刻又讲道：“抱歉，有公用的终端么？我会联系靠得住的人来接应。”
“有。”
虞漪从吧台后面拿出酒吧公用的通讯终端丢给他。
老唐拨通某个号码后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挂断把终端递回：“谢谢，我的朋友很快会来接我。”
林希摆摆手，单手杵在吧台上，侧身朝他看过去：“那么接下来咱们直入主题吧，我们已经帮你止血和疗伤，还让你通知了自己的朋友，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那是当然。”
老唐也是个实在人，并不含糊：“你追那个人甩开你时候使用的无人机干扰加烟雾弹战术，是港区帮派‘猛鬼众’最常用的手段。他们很擅长在港区这种城市街巷环境中拉扯和甩开敌人，那种烟雾弹逃跑混入人群的手法也是惯用套路了。”
“猛鬼众……”
林希沉吟，在潜航俱乐部那里，皮埃尔也说过怀疑监控里出现的偷窃货物的犯人来自‘猛鬼众’或者‘同舟联盟’。
“能够确定么？”虞漪郑重再度确认。
老唐点了点头：“我好歹也是酆城会的人，在这片街区和他们打了十几年交道，自然不可能认错。如果你们想找‘猛鬼众’的人，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在暗网一个叫‘4SPG’域名上的留言板留言，猛鬼众会派专人接洽。
如果只是想突袭找到总部，可以去港区一个叫‘寇汨殊’的废弃街区，整个街区都是猛鬼众的地盘……呵，虽然他们的成员不住在那里，但线上黑市的实体服务器就架设在那里，不可能放任不管。”
林希认真记了下来，表情有些惊异：
“老唐，猛鬼众黑市服务器的位置这种信息应该算是绝对机密吧？你怎么会知道。”“哈哈哈哈！”
老唐得意地大笑，结果笑到撕裂伤口，又痛苦地捂住腰。
“咳…总而言之，我从中学肄业开始就在港区地下世界摸爬滚打，总要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独家情报傍身。况且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用一些烂大街的消息来敷衍糊弄。”
“可以啊！”
林希竖起大拇指，“我有点喜欢你这个家伙了，老唐。”
“哈哈哈，能得到年轻人的认可，我还真是荣幸。”
“如果下次不想被别人认成大叔，就少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这才算是年轻人的忠告。”
“……”
两人聊着天，气氛正热烈，酒吧门外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将其骤然打断。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玫红色木门门口，虞漪招呼道：“莪去开门。”
“不必！”
老唐厉声打断，然后低声嘟囔了句抱歉，才对门外扬声喊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吱呀
门缝打开，走进来是个浑身遮挡严实的黑衣人。
来者长相隐藏在兜帽和口罩下，一件防水的粗厚连帽衫套在身体上，看不出胖瘦男女。手上戴着手套，脚下绑着同样是黑色的硬底长筒军靴，整个身体都藏在衣服之下，散发出阴沉的气质。
他声线显然特别改变过，听起来嘶哑而鬼魅：
“怎么整成这种样子？”
“被那伙人追杀，动手过了两招。”老唐只是随口解释，然后立刻变换话题，“我昨晚给你留过言。”
“去处理一件脏事，遇到点小麻烦，没有看到。”
黑衣人随口回答。
“你受伤了？”
老唐皱眉，然后意识到还有林希和虞漪两个外人在场，不适合久聊。
他努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让黑衣人将他搀扶住，然后对两人挥手：“今天谢谢你们，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到酆城会找我，说找老唐就行……对了，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希。”
林希报上大名，对他挥手。
老唐点头，显然把名字记住，可在想要转身时身边黑衣人却纹丝不动。
一股肃杀的氛围弥漫开来。
老唐立刻抓住黑衣人胳膊：“不需要灭口，相信我。”
迟疑之后，黑衣人终于动摇，锁定两人的视线总算收回，扶着老唐消失在酒吧中。
随着门口铃铛的清脆声响逐渐止歇，虞漪总算松了口气：
“学弟，那家伙压迫感很强，不像……”
“不像简单货色。”
林希补充完后半句，敲了敲手指：“老唐也不像普通人，到底是不是酆城会成员还不好说。”
他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了，如果他说的情报没有假话，我们可以立刻去找猛鬼众确认，潜航丢失的货物是不是他们偷的。”
他深吸口气，望向外面。
只要确定犯人，这件委托很快就能划上结尾，这回终于不用牵扯进其他的麻烦事里，异常顺利。
“情况怎么样？”
走出神隐酒吧后，老唐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他对黑衣人直接问道。
“……有一位‘魔女之家’的魔女出手，拦住了我几分钟，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线索都被处理掉。”黑衣人沉默几秒，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魔女？黄昏城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人？”
老唐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所以说东西丢失了，但对方显然也有难以言明的目的，怕你反向追踪所以着急灭口么？”
“对方对我们很熟悉。”
黑衣人微微颔首。
“信标监察的帮手？”老唐咧嘴一笑，似乎想到什么，“难怪那几个特工疯了似的也要对我出手，原来是想拖住我，给藏头露尾的小老鼠腾出活动空间。这么说来都是老对手了，没什么可怕的。”
“啧，区区几个特工能把你搞成这副模样，真是狼狈。”黑衣人毫不留情面嘲讽道。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家伙那样厉害，天赋就这样。”
老唐摆手笑了出来，“事情到此为止吧，我会通知【那个家伙】让他来处理善后的事宜，遮掩痕迹这种事情，我和你都不适合出面。”
黑衣人稍微直起腰，很快又重新点头：“我把你扔到安全屋，之后还有一连串工作要处理，没时间陪你胡扯。”
“许久没见面居然是这种态度，真令人伤心啊。”
老唐笑着调侃道，旋即微微出神：“对哦，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了……那就麻烦你，给我当几个小时的护卫。”
“哼。”
黑衣人冷哼一身，扶着老唐轻车熟路转进小巷酆天门和港区复杂的小巷，慢慢走远。
……
猛鬼众的地盘并不难找。
在黄昏城这种屹立于海平面上的人造城市里，每一寸土地都极其珍贵，鲜少有荒废弃置不用的。
哪怕不知道具体位置，在街上稍微打听打听‘废弃街区’的消息，也有很多在城市里生活许多年的老家伙能指明方向来。
林希和虞漪仍旧骑着那辆小电动车，一路追风逐影横穿整个港区。
“说起来这电动车是哪里来的？”
林希坐在后面，将下巴搁在虞漪肩膀上懒洋洋问道。
“刚才追逐的时候在街上遇见豪客组的朋友们，就从他们手上借来用用。”虞漪大声回答道。
同舟联盟豪客组，也就是原先伺夜的那帮小弟。
自从在港区纪念公园那晚他们帮过林希和虞漪忙之后，双方也算是朋友了，他们以风俗街的金蝶公关俱乐部为据点，离神隐酒吧很近，虞漪和他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哦，那还真是凑巧。”林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起来伺夜那家伙还在黄昏城么？”
“听豪客组的鬃狮大哥说，他好像脱离了同舟联盟，在酆天门租铺面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虞漪随口回答道。
“是么？”
林希点了点头，“那还不错。”
闲聊间二人来到废弃街区‘寇汨殊’的外围。
小电动车在路边停稳，林希跳下车，枯枝在脚底踩碎发出‘咔嚓’声。
虞漪将电动车熄火停好，他则抬眼朝眼前绵延的建筑张望而去。
“没想到黄昏城里还有这种地方。”林希发出感叹声。
原本平整的柏油路面遍布裂痕，杂草从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街边的路灯只剩下锈迹斑斑的灯杆，灯杆上挂着的破旧的广告牌，画面如今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昔日的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店铺的橱窗被厚重的尘埃覆盖，透过尘埃可以看到里面杂乱无章的摆设。倒塌的高耸玻璃幕墙建筑只剩基座，外墙的钢结构显得冷峻而生硬，许多窗户已经破碎，玻璃现在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纱幕。远处，一棵景观树从绿化带中顽强地延伸出来成为这片荒芜街区里唯一的生机。
“应该是‘港区陷落’时期留下，唯一没有进行重建的地段了吧。”
虞漪摘下头盔，走到他身边并肩：
“这里是港区和金谷区的交界，在那场毁灭港区的大灾难里受损并不突出，一度成为港区幸存者的聚居地，重建开始时的优先级自然也排到最后面。到了港区重建末期，这里不知为何被抛弃了，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人管辖。”
“重建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重建。”
林希发出锐评，心中却想起了纪岚庭。
铁骨运动当年为这座城市留下的烙印还真是深刻，直到现在都还能偶尔听到有关那个时期的事情。
甩掉繁杂的念头，林希继续观察。
这片街区看起来空无一人，连流浪汉的踪影都看不到。
明明一片无主地区却不见人影，林希能想到的可能是有人会定期清理和驱逐意外的闯入者，久而久之就成为了‘禁区’。
老唐给的情报可行度似乎又上升一截，要是再这片建筑废墟深处有某个神秘地下黑市的网络服务器机组，那还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学弟，那么大的区域要怎么找？”
虞漪同样望着远处，然后发出疑问。
“这么大的地方，我俩一周都找不完。”林希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所以不用找，这里的主人发现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后，应该会主动出来迎接才对。客人都到家门口了，哪里会有主人闭门躲在家中的道理。”
话音未落，一支锐利的弩箭无声穿透空气，朝他们射了过来。
林希侧身轻松避开，不过弩箭尾部还悬挂着带倒计时的爆炸物。
轰！
地面被炸出个小坑，石屑飞溅。
林希和虞漪安稳落在旁边，毫发无损。
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轻松说道：“看吧，我就说主人会亲自出来迎接。”
远处的废弃街区似乎突然活了过来，从破损的窗户、建筑缺口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蜂群无人机，遮天蔽日黑漆漆一片，就像是捅了机械马蜂窝一样。
在不远处的楼顶，林希他们看见一个穿冲锋衣的家伙，脸上戴着恶鬼面具，虎视眈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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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经只在小诗家所在的游子巷附近活动，对更大港区的其他地方并不熟悉。而正在逃跑的对方显然是熟悉地形的老手，各种跳跃与避让轻车熟路。
如果把整座黄昏城比作矗立在海面上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那港区就是森林中的沼泽与灌木丛，比起高大的树木，这种杂乱的痕迹更令人糟心。
不能使用怪盗诺亚标志性的能力，林希竭尽所能也只是勉强追在逃窜者的屁股后面没有追丢。
从一条蜿蜒狭窄的小巷冲出，迎面而来立刻是车流湍急的十字路口，斑驳路边行人沿着编织成网的电线杆等候，野猫在翻找随处可见的垃圾堆。
一辆车毫不减速飞驰而过，如果不是林希减速够快肯定会被创飞。
他转头搜寻，居然发现那家伙正在道路中间，沿着中轴线朝远处狂奔。
奔跑过程中还撞倒了路边发传单的玩偶服，补偿似的拿了好几张传单往来往的车窗上塞。
整个过程闲庭信步，让林希目瞪口呆。
“遇到高手了！”
林希还是继续拔腿狂追，毕竟辉耀者的属性摆在面板上，即使他不熟悉地形，处处受挫，也还是能咬住对方的脚步。
再然后，一辆小货车按着喇叭朝逃跑者呼啸冲来，逃跑者自信地高高跃起，空中翻滚。
砰！
林希听见脸和车挡风玻璃亲密接触的声音。
不过那家伙还是抓住了货车的雨刮器，借着对方的速度飞驰而去。
“学弟，快上车！”
虞漪从前面不远的转角冲出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风驰电掣的小电动摩托。
林希一个飞跃跳上车，抱住虞漪的腰肢，紧张刺激的城市追逐战就此展开，放游戏里至少能做三個挑战关卡。
“那个方向好像要离开港区了，再往前就是酆天门的范围。”
看着两侧后退的景物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林希对虞漪说道。
后者将小摩托的马力提到最高，在车流中左右穿梭，妥妥算是危险驾驶。
不过获得‘赫尔墨斯’后她对机械的掌控程度明显提高，甩尾漂移间竟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感。
果然，在接近酆天门后，逃跑者果然从货车顶上跳了下来，跃入旁边的街道。
而林希一看乐了。
再往前穿过几个小巷就是神隐酒吧所在的风俗街，已经回到他的主场。
“学姐，老规矩！我追，你绕路去堵截！”
从电动车上跳下，林希对那个逃跑者穷追不舍，虞漪则继续骑车从另外一边绕路。
仅在巷子里再次穿梭一会儿，逃跑者便发现二者的距离在急速缩短，这样下去不可能跑得掉，于是他改变了策略，闪身进入一处偏僻的小巷。
林希才到巷口，其中立刻传来三道枪响。
好在他反应够快，一个往后的回流身法闪避开子弹，再往巷子口探脑时对方刚好消失在转角，从兜里逃跑者掏出一大把蜂群无人机朝这边泼洒。
蜂群无人机闪烁危险的自爆红光，飞舞划过弧线朝林希冲来。
小巷狭窄的空间避无可避，他见状立刻踩着两侧墙壁左右蹬跃翻身到楼顶之上，无人机擦着他的边呼啸到高空，爆炸成火光。
从楼顶跨过小巷的阻隔，林希在另一边从天而降，朝对方伸手抓去。
对方瞳孔一缩，甩出个弹跳的圆球。
嘭！
一阵阵红蓝白交织的烟雾笼罩周围，不是手雷而是烟雾弹。
林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等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已经从巷子里消失。
“怪不得要往酆天门跑。”
林希倒也没太大失落，挑了挑眉，“这里人潮涌动，鱼龙混杂，只要能有短短一瞬脱离我的视野，他就能混入到人群里隐藏身份离开，想在港区这样做的确不太容易。”
虞漪从另一个方向堵截过来的时候已经姗姗来迟，她急匆匆问道：
“学弟，对方人呢？”
“跑了！”
林希摊手。
放眼望去只有整个巷子只剩刚才就躺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大叔，不知道是宿醉还是被人殴打后丢在这里。
林希蹲在大叔面前，友善地招呼道：“哟，大叔，你有没有看见刚才跑出去那个人？”
大叔听到声音，缓慢抬起无神的双眼，发出呻吟：“呃……”
见状林希拍拍手站起来：“好吧，看样子是跟丢了，没能抓到现行实在是可惜，接下来我们直接去两个有嫌疑的地下帮派调查吧。”
今天接了委托他们可是逃课来查案子，能尽快结案当然要尽快解决。
盯梢者无论是哪一方都无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小伙子……”
躺墙角的大叔开口了，林希听到声音便回过头：“放心吧大叔，等会儿我会顺便和执勤的治安署干员说一声，让他给你送回家去。”
“呃……”
大叔蠕动了两下身体，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露出腰间的枪伤来：“我这种情况，恐怕不太适合麻烦治安署的阿sir。”
林希居高临下从他脖颈后方看到一副巨大的纹身，似乎是条赤红色的翔龙。
“帮派的人？”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大叔是哪个帮派的？”
“……酆城会。”
大叔痛的龇牙，随口回答道。
“可惜，不认识人。”
林希摊手，酆城会好不容易认识个奥尔德已经死了，现在他算是一个酆城会的人都不认识。
“大叔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们只是逃课出来约会的普通高中生，不想和帮派份子扯上联系。”他牵住虞漪的手，随口找了个理由。
被牵手的虞漪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反握住林希手心：
“没错！大叔自己想办法。”
这个大叔倒是没有抱怨或失望，而是捂着腰，以虚弱的语气尝试谈条件：“小子，看你刚才的架势是在追人没错吧？那个家伙的跑酷方法、无人机加烟雾弹干扰的作战方式特点很明显，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林希刚准备走人的脚步停顿住了，他回过头：
“大叔你知道？”
“咳，我看起来老到需要高中生叫大叔的程度么？”对方先是自嘲一句，然后肯定地点头：“啊，没错，我知道！谈个交易如何？你们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止血，我叫信得过的人来接应……作为报酬，离开前我会告诉你们刚才逃掉那个人所属的势力，以及找到他们的方式。”
林希眼珠转了一圈，和虞漪交换视线后选择点头：
“成交！大叔不知道如何称呼？”
“老唐，叫我老唐就好。”
老唐在林希的搀扶下站起来，流血都快流死了还饶有兴致打量两人，“那么年轻的情侣，居然在做涉及地下世界的工作，我还是头一回见。”
“您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先歇着吧，都快死了还那么多话。”
林希轻飘飘回应一句，便搀扶着路上捡来的大叔，哦不对，大哥回到神隐酒吧。
反正酒吧就在附近，即便要绕开人多的大街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直到看见酒吧招牌，老唐才终于豁然顿悟：
“原来是‘神隐’的人？怪不得！”
虞漪到员工休息室翻找出急救用品箱，中间人酒吧不可能缺这些东西。
在使用气动注射器和止血凝胶后，老唐的气色顿时好了许多。
“谢谢……本以为都要等死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中间人酒吧的人路过，看来我这条命还没到回归大海的时候。”
林希随意和他聊着：“酆天门可以算是酆城会自己的地盘，老唐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被一些难缠的家伙追杀，不小心受伤而已。”老唐显然不太愿意多说，稍微缓过口气后立刻又讲道：“抱歉，有公用的终端么？我会联系靠得住的人来接应。”
“有。”
虞漪从吧台后面拿出酒吧公用的通讯终端丢给他。
老唐拨通某个号码后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挂断把终端递回：“谢谢，我的朋友很快会来接我。”
林希摆摆手，单手杵在吧台上，侧身朝他看过去：“那么接下来咱们直入主题吧，我们已经帮你止血和疗伤，还让你通知了自己的朋友，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那是当然。”
老唐也是个实在人，并不含糊：“你追那个人甩开你时候使用的无人机干扰加烟雾弹战术，是港区帮派‘猛鬼众’最常用的手段。他们很擅长在港区这种城市街巷环境中拉扯和甩开敌人，那种烟雾弹逃跑混入人群的手法也是惯用套路了。”
“猛鬼众……”
林希沉吟，在潜航俱乐部那里，皮埃尔也说过怀疑监控里出现的偷窃货物的犯人来自‘猛鬼众’或者‘同舟联盟’。
“能够确定么？”虞漪郑重再度确认。
老唐点了点头：“我好歹也是酆城会的人，在这片街区和他们打了十几年交道，自然不可能认错。如果你们想找‘猛鬼众’的人，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在暗网一个叫‘4SPG’域名上的留言板留言，猛鬼众会派专人接洽。
如果只是想突袭找到总部，可以去港区一个叫‘寇汨殊’的废弃街区，整个街区都是猛鬼众的地盘……呵，虽然他们的成员不住在那里，但线上黑市的实体服务器就架设在那里，不可能放任不管。”
林希认真记了下来，表情有些惊异：
“老唐，猛鬼众黑市服务器的位置这种信息应该算是绝对机密吧？你怎么会知道。”“哈哈哈哈！”
老唐得意地大笑，结果笑到撕裂伤口，又痛苦地捂住腰。
“咳…总而言之，我从中学肄业开始就在港区地下世界摸爬滚打，总要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独家情报傍身。况且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用一些烂大街的消息来敷衍糊弄。”
“可以啊！”
林希竖起大拇指，“我有点喜欢你这个家伙了，老唐。”
“哈哈哈，能得到年轻人的认可，我还真是荣幸。”
“如果下次不想被别人认成大叔，就少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这才算是年轻人的忠告。”
“……”
两人聊着天，气氛正热烈，酒吧门外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将其骤然打断。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玫红色木门门口，虞漪招呼道：“莪去开门。”
“不必！”
老唐厉声打断，然后低声嘟囔了句抱歉，才对门外扬声喊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吱呀
门缝打开，走进来是个浑身遮挡严实的黑衣人。
来者长相隐藏在兜帽和口罩下，一件防水的粗厚连帽衫套在身体上，看不出胖瘦男女。手上戴着手套，脚下绑着同样是黑色的硬底长筒军靴，整个身体都藏在衣服之下，散发出阴沉的气质。
他声线显然特别改变过，听起来嘶哑而鬼魅：
“怎么整成这种样子？”
“被那伙人追杀，动手过了两招。”老唐只是随口解释，然后立刻变换话题，“我昨晚给你留过言。”
“去处理一件脏事，遇到点小麻烦，没有看到。”
黑衣人随口回答。
“你受伤了？”
老唐皱眉，然后意识到还有林希和虞漪两个外人在场，不适合久聊。
他努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让黑衣人将他搀扶住，然后对两人挥手：“今天谢谢你们，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到酆城会找我，说找老唐就行……对了，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希。”
林希报上大名，对他挥手。
老唐点头，显然把名字记住，可在想要转身时身边黑衣人却纹丝不动。
一股肃杀的氛围弥漫开来。
老唐立刻抓住黑衣人胳膊：“不需要灭口，相信我。”
迟疑之后，黑衣人终于动摇，锁定两人的视线总算收回，扶着老唐消失在酒吧中。
随着门口铃铛的清脆声响逐渐止歇，虞漪总算松了口气：
“学弟，那家伙压迫感很强，不像……”
“不像简单货色。”
林希补充完后半句，敲了敲手指：“老唐也不像普通人，到底是不是酆城会成员还不好说。”
他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了，如果他说的情报没有假话，我们可以立刻去找猛鬼众确认，潜航丢失的货物是不是他们偷的。”
他深吸口气，望向外面。
只要确定犯人，这件委托很快就能划上结尾，这回终于不用牵扯进其他的麻烦事里，异常顺利。
“情况怎么样？”
走出神隐酒吧后，老唐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他对黑衣人直接问道。
“……有一位‘魔女之家’的魔女出手，拦住了我几分钟，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线索都被处理掉。”黑衣人沉默几秒，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魔女？黄昏城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人？”
老唐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所以说东西丢失了，但对方显然也有难以言明的目的，怕你反向追踪所以着急灭口么？”
“对方对我们很熟悉。”
黑衣人微微颔首。
“信标监察的帮手？”老唐咧嘴一笑，似乎想到什么，“难怪那几个特工疯了似的也要对我出手，原来是想拖住我，给藏头露尾的小老鼠腾出活动空间。这么说来都是老对手了，没什么可怕的。”
“啧，区区几个特工能把你搞成这副模样，真是狼狈。”黑衣人毫不留情面嘲讽道。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家伙那样厉害，天赋就这样。”
老唐摆手笑了出来，“事情到此为止吧，我会通知【那个家伙】让他来处理善后的事宜，遮掩痕迹这种事情，我和你都不适合出面。”
黑衣人稍微直起腰，很快又重新点头：“我把你扔到安全屋，之后还有一连串工作要处理，没时间陪你胡扯。”
“许久没见面居然是这种态度，真令人伤心啊。”
老唐笑着调侃道，旋即微微出神：“对哦，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了……那就麻烦你，给我当几个小时的护卫。”
“哼。”
黑衣人冷哼一身，扶着老唐轻车熟路转进小巷酆天门和港区复杂的小巷，慢慢走远。
……
猛鬼众的地盘并不难找。
在黄昏城这种屹立于海平面上的人造城市里，每一寸土地都极其珍贵，鲜少有荒废弃置不用的。
哪怕不知道具体位置，在街上稍微打听打听‘废弃街区’的消息，也有很多在城市里生活许多年的老家伙能指明方向来。
林希和虞漪仍旧骑着那辆小电动车，一路追风逐影横穿整个港区。
“说起来这电动车是哪里来的？”
林希坐在后面，将下巴搁在虞漪肩膀上懒洋洋问道。
“刚才追逐的时候在街上遇见豪客组的朋友们，就从他们手上借来用用。”虞漪大声回答道。
同舟联盟豪客组，也就是原先伺夜的那帮小弟。
自从在港区纪念公园那晚他们帮过林希和虞漪忙之后，双方也算是朋友了，他们以风俗街的金蝶公关俱乐部为据点，离神隐酒吧很近，虞漪和他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哦，那还真是凑巧。”林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起来伺夜那家伙还在黄昏城么？”
“听豪客组的鬃狮大哥说，他好像脱离了同舟联盟，在酆天门租铺面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虞漪随口回答道。
“是么？”
林希点了点头，“那还不错。”
闲聊间二人来到废弃街区‘寇汨殊’的外围。
小电动车在路边停稳，林希跳下车，枯枝在脚底踩碎发出‘咔嚓’声。
虞漪将电动车熄火停好，他则抬眼朝眼前绵延的建筑张望而去。
“没想到黄昏城里还有这种地方。”林希发出感叹声。
原本平整的柏油路面遍布裂痕，杂草从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街边的路灯只剩下锈迹斑斑的灯杆，灯杆上挂着的破旧的广告牌，画面如今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昔日的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店铺的橱窗被厚重的尘埃覆盖，透过尘埃可以看到里面杂乱无章的摆设。倒塌的高耸玻璃幕墙建筑只剩基座，外墙的钢结构显得冷峻而生硬，许多窗户已经破碎，玻璃现在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纱幕。远处，一棵景观树从绿化带中顽强地延伸出来成为这片荒芜街区里唯一的生机。
“应该是‘港区陷落’时期留下，唯一没有进行重建的地段了吧。”
虞漪摘下头盔，走到他身边并肩：
“这里是港区和金谷区的交界，在那场毁灭港区的大灾难里受损并不突出，一度成为港区幸存者的聚居地，重建开始时的优先级自然也排到最后面。到了港区重建末期，这里不知为何被抛弃了，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人管辖。”
“重建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重建。”
林希发出锐评，心中却想起了纪岚庭。
铁骨运动当年为这座城市留下的烙印还真是深刻，直到现在都还能偶尔听到有关那个时期的事情。
甩掉繁杂的念头，林希继续观察。
这片街区看起来空无一人，连流浪汉的踪影都看不到。
明明一片无主地区却不见人影，林希能想到的可能是有人会定期清理和驱逐意外的闯入者，久而久之就成为了‘禁区’。
老唐给的情报可行度似乎又上升一截，要是再这片建筑废墟深处有某个神秘地下黑市的网络服务器机组，那还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学弟，那么大的区域要怎么找？”
虞漪同样望着远处，然后发出疑问。
“这么大的地方，我俩一周都找不完。”林希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所以不用找，这里的主人发现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后，应该会主动出来迎接才对。客人都到家门口了，哪里会有主人闭门躲在家中的道理。”
话音未落，一支锐利的弩箭无声穿透空气，朝他们射了过来。
林希侧身轻松避开，不过弩箭尾部还悬挂着带倒计时的爆炸物。
轰！
地面被炸出个小坑，石屑飞溅。
林希和虞漪安稳落在旁边，毫发无损。
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轻松说道：“看吧，我就说主人会亲自出来迎接。”
远处的废弃街区似乎突然活了过来，从破损的窗户、建筑缺口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蜂群无人机，遮天蔽日黑漆漆一片，就像是捅了机械马蜂窝一样。
在不远处的楼顶，林希他们看见一个穿冲锋衣的家伙，脸上戴着恶鬼面具，虎视眈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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